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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诺胳膊支在办公桌上,托着下巴出神,许久才感叹道:“这些年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当时没让盛柯过去,会变成什么样……起码盛柯不会死,盛景也不会没了爹……”
“那样会有更多的民众伤亡,甚至整个东关巷都保不住。”沈沛走到窗前,淡淡地说,“您和盛警官都采取了最正确的措施。是我对不起他。”
江诺一怔:“这不怪你……”
“我知道,”沈沛不顾屋内开着的空调,猛的拉开窗户,外面强烈的阳光刺的他眯起眼睛,语调却十分缓和,“江局,您听过这么一种说法吗?经历过地狱的人分两种,一种人因为早已见过最黑暗的景象,便觉得此后世间再无地狱;而另一种人却会变得畏畏缩缩,疑神疑鬼,看什么都会忍不住联想,想穷凶极恶的杀人犯,想血腥暴力的犯罪现场,想无处申冤的受害人和血肉模糊的尸体……他们会觉得社会暗无天日,处处都是地狱……很不巧,我是后者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您体会过那种感觉吗?”沈沛打断他,“走在路上,必须要时刻留意旁人的一举一动才有胆量继续前行。别人尾随是在跟踪你,打个电话是在筹划针对你的阴谋,和你聊天是想要打探你的情况,就连从包里掏东西你都怀疑那是一把刀……”他苦笑一声,身子朝窗外倾了倾,“大家管这叫‘被害妄想症’,心理学上更专业一点叫‘创伤后应激障碍’,不断有人试图开导你,劝你放下过去,好好融入社会……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白,融入的前提是信任,一旦失去了对社会的这份信任,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”
江诺无言,直到吹来一阵风撩起沈沛额前的黑发,他才反应过来:“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,速度给我过来!”
“江局担心我想不开跳下去?”沈沛扫了一眼下面的车水马龙,终于关上了窗户,转过来面对江诺,微笑起来,“您放心,我有债没讨,也有债没还,当然不会就这么轻生——起码在逮到他们之前,我一定会努力活着。”
☆、审判(十二)
此时的盛景自然不知道办公室里两人瞒着他的事。他一路开车把林晓婧送到了南郊的墓园,其间还差点趴到方向盘上睡过去,若不是林晓婧提醒他,恐怕他这个刑侦队长会因为疲劳驾驶被交警扣下。
为了安全以及声名着想,盛景不得不去商场里买了几包浓度最高的速溶咖啡,出来后又意识到车上没有水杯,只好再折回去,换成了黑巧克力。
他突然有些怀念会主动帮他冲咖啡的沈沛。
林晓婧自觉耽误了他休息,红着眼圈跟他道歉。
“没事,反正早就习惯了,”盛景嚼着巧克力,感觉精神好了一点,便再次启动了发动机,“你父亲忌日不是在昨天吗?怎么今天才去?”
“昨天梓晨的事……”
盛景自觉失言:“……抱歉。”
“没关系的,”林晓婧轻轻摇头,又问道,“盛景哥哥,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梓晨?”
盛景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都失效了,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要怎么说,只好含糊地回答:“按程序来吧。”
又是父亲又是朋友,真不知道林晓婧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一天。
如果不是证据确凿,盛景真希望他们的推断是错误的。
赵梓晨只是个还未踏入社会的大二女生,说她是受害者还差不多,谁能相信正是她谋杀了自己的男友呢?
公众普遍认为少女是除儿童外最需要保护的一类人,谁会把她们和残忍的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?
而且凶手转眼间就变成了死者,还打出了报警电话,这是两个案子之间唯一一点联系,也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。
但还是应该一码归一码。
“晓婧,”他突然开口,“我理解你希望朋友有个好结局的心情,但这个真相我们必须公布出来,这是对徐祎的交代,也是对民众的交代。我们警察的职务就是如此,好事要奖,坏事要罚,这样才能让民众对社会充满信任,大家才能好好地生活。”
林晓婧“嗯”了一声,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。
车内再次陷入沉默。
所幸此时已经进了墓园,盛景顺着林晓婧说的路线拐了几个弯,终于停下了车。
林卓城的遗照是林晓婧选的,照片上的男人笑得很慈祥,眉目间带着可能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宠溺。五年的时光给照片染上了些微黄色,衬得男人更加亲切。
林卓城生前一定极为疼爱女儿。
盛景倚在车上,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盛柯。
由于工作原因,盛柯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,经常加班到深夜。那时盛景早就被母亲催着睡了,却还是能被盛柯吵醒,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对方在抚摸他的额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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